影評 高雄電影節【銀色星球】:玄虛，因為我們本來就渺小

【銀色星球】

本片是一部極為藝術取向的科幻史詩電影，老實說不常看藝術片的觀眾不容易完全理解本片。即使如此，我還是非常推薦大家去共襄盛舉，那麼這到底是部什麼樣的電影?又為甚麼值得一看呢?且聽我娓娓道來。

導演安德烈左拉斯基(ANDRZEJ ŻUŁAWSKI)，是一位波蘭導演，知名作品包括【狂野的愛】、【著魔】。其品極度風格化和後現代主義戲劇結構的作品讓這位導演毀譽參半，又因大膽爭議的題材導致作品常被當時的波蘭政府列為禁片。

而這次的【銀色星球】(Na srebrnym globie)，則是他最俱傳奇色彩的科幻史詩鉅作。

本片改編自他叔公:波蘭著名的哲學家兼小說家，Jerzy Żuławski的小說【月球三部曲】(The Lunar Trilogy)。講述三個為了追尋自由而離開地球的太空人，來到銀色星球建立村莊。多年後另一個太空人馬克追隨他們的足跡到此，看到的會是怎樣的文明?他又會面對什麼樣的對待和危機?

由左拉斯基自導自編，這部電影的劇情宛如迷宮般曲折難懂，號稱「給另一個世界的人看的電影」，故事被附上了一層魔幻色彩，漩渦一般地將觀眾吸入這頗有疏離感的異星世界。龐大又複雜的故事容易讓觀眾迷失在泥沼般的旅程中，這是看電影很少會有的奇特感覺，彷彿電影永遠不會結束，看片的我們存在一個沒有信仰、沒有期望、沒有時間空間的唯心宇宙，166分鐘的電影在我感覺彷彿是永恆。我想這就是後現代主義的創作獨特的所在:我們感受到的虛無疑惑，正是作者體會到的不安與迷茫；之所以會覺得玄虛，是因為我們在他的世界中本來就太渺小，如同他在這世界中的渺小。

片中大量使用類記錄片的第一人稱視角來說故事，甚至有時演員彷彿就在跟觀眾互動，更直接地經歷那些陌生的人事物，反而像是冷眼旁觀這些愛恨嗔癡。

除了錯綜複雜的故事外，片中有大量的符號及象徵，太多的訊息想透過視覺意象傳達，觀看時就像在拍打著強化玻璃，好像知道有什麼呼之欲出，卻始終無法觸及作者想表達的核心本質。另一方面，透過演員誇大得不協調的肢體動作及連珠炮似的台詞傳達強烈的感官體驗和哲學辯思，一不小心就會被淹沒在排山倒海而來的口白中，意識流般的自述讓原本就迂迴的情節弄得更加艱澀。原本該敘述介紹的情節面的資訊用畫面表達；而本來適合視覺化的感官層面反而用台詞告訴觀眾。然而這也是本片最大的吸引力所在:迷失在目不暇給的畫面和對白裡，更有雲深不知處的魅力。

本片雖為科幻片，不過既是豐富的思想所呈現的作品，不難看出許多情節都意有所指:生下湯瑪士二世的Marta就像夏娃；而人民信仰著的舊地球則是天堂般的上帝之境；利用信仰引發殺戮和征伐的Jerzy則有後世用腐敗教宗的影子；Marek的存在和【基督的最後誘惑】中的耶穌有幾分神似，與邪惡抗衡著，卻又不時受其影響啟發；怪鳥Szerns代表著引發人心黑暗的撒旦，更是象徵著人類的慾望和獸性；片中對於文明和體制的質疑在在都把苗頭指向了左拉斯基當時所處的共產波蘭；而Marek被懷疑其宗教地位後遭釘十字架，除了象徵耶穌外，也是對基督教的反動，明顯地表達後現代思潮下，人們對於「上帝已死」的懷疑不安。

原本三人是要追求自由，追求沒有愛恨的新世界，沒想到最後新人類依然落入人性的莫比烏斯，豈不諷刺?有人的地方，就有慾望；有人的地方，就有殺戮。天堂並不存在，不在地球，也不在銀色星球。

【銀色星球】的製作過程可說是一波三折。1977年，原本左拉斯基已經拍攝完成80%，沒想到因政治因素(被認為有煽動民眾暴動之嫌)，波蘭文化助理大臣突然以「超出預算」為由下令停拍，銷毀所有電影場景和服裝，電影劇本及膠捲也被永久存封(有些則被工作人員藏在家裡)，逼得左拉斯基只好放棄本片，轉移陣地去法國拍攝【著魔】。一直到1986年波蘭民主化，左拉斯基才拿回原劇本和膠片，重新開拍，但由於場景和人物都事過境遷，導致電影沒有很完整。片中有將近5/1的片段遺失，左拉斯基用口頭描述配上黑畫面呈現，而這次高雄電影節則是用空景代替黑畫面。

總而言之，這部電影雖晦澀難懂，卻也因此迷人而有價值。即使非藝術片的觀眾也不妨藉此機會去探索並享受這片未知領域，同時也見證安德烈左拉斯基的傳奇。

(圖片來源:goog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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