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三少爺的劍與江湖快意

《三少爺的劍》描述傳奇劍客燕十三劍快如電，刀下亡魂無數，卻一心以神劍山莊三少爺謝曉峰爲目標，矢志打贏對方，為自己留下鼎世名聲。

回顧過去武俠小說的出現，從清朝《三俠五義》以降，到五六零年代的金庸、古龍，講的除了武術奧義、幫派或族群械鬥、販夫走卒與市井小民外；在江湖的殺伐決斷間，還有纏綿的情愛使鋼鐵化指柔。

這些元素《三少爺的劍》都有，然而，與其說這是一部武俠電影，倒不如說，這是一部自我剖白的電影──是古龍與爾冬陞對當今社會的投射與情書。片中一切，講的並非人生裡的滋味，而是故事裡的氣節。

《三少爺的劍》將悲愁苦難輕描淡寫拿筆蘸酒略勾而過，卻對豪傑間能拍掌狂喝冲天，抬首四目笑對的奔放雄厚，仔細臨摹。

在作者與讀者有默契共構出的世界觀裡，刀劍下亡魂無數的燕十三，是性格坦蕩行事快意的漢子；美艷非常絕代無雙的慕蓉秋荻，胸壑間有勃勃雄心與抱負；聽從父命濫殺多人的謝曉峰，在最後一刻幡然醒悟，成為村里與家族的守護者。青樓裡的壞老闆與惡人，最終全都服臣在比之實力更高強，且已轉變成一心向善的主角之下。

此番對「英雄氣息」鉅細靡遺的描寫，又或者可以看成創作者對比現今與彼時江湖人快意生存的渴盼與投射──不是片子假，是我們活得不夠真！

三少爺的雛形是爾冬陞的懺悔，他說自己在感情上也處理得馬虎無章。做為一個主角，爾冬陞非要在三少爺身上置入難以被觀眾同理的性格缺陷──感情不一、行事拖泥帶水不說，還揮霍了名門閨女的大好青春與名聲，讓她成為眾人恥笑的對象。

這樣一個人物，卻是導演期盼觀眾能對之有愛、有同理，能溫柔以待的主要角色。

然《三少爺的劍》原著不若電影的豪氣溫柔；小說裡，燕十三與謝曉峰，終究一人喪了命，一人廢了藝。單看這幾個字，可能覺得江湖人各個晚景淒涼；可是電影從初始便說，他們本就想死，一心求死。為此自我放逐。他們的喪命與廢藝，也是自願而為。

習武之人，彼此或斬殺或襄助，每活一日都是奇蹟。像沒有明天一樣奮勇而前，在每一次比畫中竭盡全力，豪飲烈酒、豪邁吃肉，就連挑糞也頗有尊嚴──還沒死，髒活你幹不幹？

更進一步說，草菅人命的世界，該當為何而活？

為金錢名利背信忘義的有，為家人賣身入火坑的有，為求一戰而死的有，奮勉維持家族聲譽的有，獨獨那什麼都有了的，偏偏什麼都做不到，只能像個渣渣籽兒般眳頂醉倒在佛前。

這也是此片給的答覆與出路：心念坦蕩，何處安不是天下？

在那樣決絕的俠意人生裡，生命不在詠嘆長短，而是當下即永恆。

角色用生死殘廢告訴你──一身了無殘缺才是活得窩囊。

但你不服氣阿。你怎能服氣呢？

電影演得根本就不是人生。那分明是烏托邦！

你把醜陋的難堪的疼痛的書卷全掩上，然後還敢說我如今這樣活，在一個還能盤算來年後年能去哪小憩幾日、再攢多少錢可以出國進修、腰要彎得多低才能找到好工作的當今，就是活得沒滋味兒沒眼光？

這樣的不服氣到了最終，隨著主角駕牛車飄然遠走，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默然。

終究電影說的一種氣，對角色而言是俠氣、劍氣、膽氣；對電影外的人生，是悠悠長長的嘆息­──我們都是蒼生下的螻蟻。可就連這樣指甲縫大小的蟲子，也有自己的想望。

想任性瀟灑，也想活得恣意昂揚。

這樣的想望，在刀光劍影下，是悲涼也樂觀的。正如當今世代汲汲於生營營於活的你我他人，也想在可以的時候，還能一邊發抖一邊想辦法撐住風骨，向對的事情咬牙堅持，為不可以的事情站穩腳步。

本片感謝friDay 影音邀請參與首映，此片明年1月會在FriDay影音獨家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