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酷瓜人生》：只是需要有人帶領走進春天

 有時並非不愛春天，只是需要有人帶領走進春天。九歲的小男孩酷瓜（Courgette），與酗酒的母親相依為命，一日，母親意外離去，酷瓜被送進收容所，在那裡，他遇見了一群同樣無家可歸的小孩，以及令他心動不已的卡蜜（Camille），透過收容所裡的朝夕相處，他漸漸了解每個人背後的故事。就這樣，入圍第89屆奧斯卡外語片九強的逐格動畫《酷瓜人生》（Ma Vie De Courgette），藉由樸實幽默的基調，將一個本該沉重冰冷的故事，說得柔軟而動人。

《酷瓜人生》裡的世界是一個被抹平了稜角的世界，收容所的兒童都來自破碎家庭，父母嗑藥、搶劫、性侵，這些兒童背負著成人也不見得能承受的傷痛。但在電影裡，這些傷痛被重重提起卻又輕輕放下，不是廉價的勵志或救贖，是黑色的怪異的溫暖。從兒童的視角仰望世界，那些過於殘酷的經歷，似乎反而顯得疏離，電影不渲染來自原生家庭的沉重悲傷，反而專注於兒童世界的小小心事，比如對性的好奇、半夜闖進校長室的小小冒險、或者出門遠足的興奮，藉由這些只有在兒童世界會被無限放大的細節，電影從兒童的角度想像世界，還原了他們的好奇與純真。

安排酷瓜前往收容所的警察雷蒙（Raymond）對酷瓜也充滿善意，執行完將酷瓜送往收容所的任務後，仍時不時到收容所探望他，甚至說出「不是因為工作，是喜歡你才來看你。」這樣的話。這種童話式善意起先看似毫無來由，直到後來酷瓜來到雷蒙家，才知道雷蒙其實有個幾乎不連絡的兒子，「有時是孩子拋棄父母」。有了背後的故事，善意也就有了深度，被拋棄與被傷害的人互相救贖，一切不再只是童話式的天真，而是歷經世故後的寬容。

女主角卡蜜的到來則為酷瓜的生活帶來生氣，卡蜜是個十歲就在讀卡夫卡的早熟女生，她雖然親眼目睹家庭中的慘烈變故，卻仍保有某種少見的溫柔，她一到收容所便看出同學間的霸凌與權力階級，卻用三言兩語就化解了那種武裝的惡意，也漸漸讓氣氛變得開朗。雖然電影情節是大家要拯救被阿姨帶走的卡蜜，但其實是卡蜜與其他孩童間的互相拯救。電影中某一段，卡蜜和酷瓜躺在星空下的雪地裡，夜空明亮，遠山近樹的影子交錯，兩人第一次談論了彼此過去的經歷，共同擁有了更深刻的默契與理解，就像整部片的氛圍，既冰冷又浪漫。

Ma Vie De Courgette，作為櫛瓜的人生，像植物一樣恣意地生長，也許形狀歪七扭八，但一旦春天來臨，陽光終究會重新照進園地。就像最後終於擺脫阿姨魔掌的卡蜜說的，「我沒想過人生可以這麼酷。」尤其當你只有九歲的時候，世界怪異卻遼闊，人生殘酷也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