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娼年》松板桃李進化論

《娼年》松板桃李進化論

算一算由三浦大輔導演執導的《娼年》，已是松板桃李今年第五部在大銀幕跟大家見面的作品(《她不知道那些鳥的名字》、《百合心》、《孤狼之血》和金馬奇幻影展的《不能犯》)，筆者除了《不能犯》沒看以外，在前述的三部電影中，都看到這個長相俊秀的男孩，不斷在磨自己的演技，挑戰新的類型，帶給觀眾不一樣的「多面桃李」。《那些鳥》善用耳語欺哄蒼井優的渣男，《百合心》有著糾結身世的苦情男，《孤狼之血》在大物級演員役所廣司代帶領下，宛如經歷了一場震撼教育的警界菜鳥，他的演技評價褒貶不一，但他努力突破的心，知道演員不可能只仰仗皮相的自覺，清楚而純粹，讓人益發期待他真正蛻變完成的一天。

到了最近上映的《娼年》，總算找到一個能讓松板桃李既需要出賣皮相與肉身，又不只是「惟獨如此」的角色。如同行屍走肉般晃蕩在人世的男孩凜，被慧眼獨具的BOYS CLUB老闆御堂静香（真飛聖 飾）選上，順利通過與失聰女孩(富手麻妙)做愛成績合格的測試，而進入了一個他前所未知的世界。他悠遊穿梭在年齡高矮胖瘦不一的各形各色女人之中，填補她們的欲望，傾聽她們的渴求，探勘一個個洞口，身體的也是心靈的，他慢慢不再迷惘，發現人生並不如他自言那麼空虛，而性愛也不只是機械式的循環往復運動，而有身心/性靈相通的可能。

在這場情欲冒險的旅途中，松板桃李被開發的不只是做愛的技巧，也忍受了各種超過他本以為就是極限的非尋常試煉，在他面前敞開陰道口就地解放的中年婦女，看著少婦被帶墨鏡的凜用力猛幹才能高潮的罹癌老伯，凜沒有懼色的接受了他們的請求，不管出於真心還是偽伴，從凜滿是誠懇的神情，不遜於AV男優的pro級演出，都看出他對這份工作的認真，對自己所飾角色的戮力以赴。這樣的工作在凜的眼中是一份淑世兼且幫助自己突破人生藩籬的工作，然而在喜歡他的女性友人眼中，卻只有「你怎會墮落至此」的問號？

男公關友人這樣跟凜說道：「你是普通人，為什麼一定要做者種工作？」可是同家俱樂部的紅牌娼夫卻跟凜說：「我早就知道你能成為紅牌，因為你是普通人。」

這兩句話明顯的矛盾，可是指涉的對像，卻是同一個普通人凜。男公關口中的「這種工作」，隱含汙穢不潔之意，不應該是念名門大學的凜所應該投身的職業，可是他看不到的，是那些女人們在凜身上看到的，聖潔的光輝，只求對方快樂不問自己爽不爽的全情投入，以同為服務業的性質來看，遞上一杯特調美酒，跟上演一齣性愛好戲，本質上並無不同，性工作在此沒有被汙名化，它也是一個普通人可以投身的工作。

然而我對凜所受到的客人對待，還存有「應該會更加變態和不堪」的疑問之時(藉此增加他對這工作要否繼續的掙扎)，紅牌娼夫給了解答：「因為你是普通人，所以能快速晉升紅牌。」假使凜用著如同女性友人的不尋常眼光，打量自己工作的正常與否，他無法如水般透亮，去承載這麼多的荒誕，正因為他單純心無旁騖，才能吸收良好又消化的快。然而晉升為紅牌之後，他所要面對的，是否會是各種無可預測的艱難險阻、猶如紅牌身上滿佈的刀痕？

我們沒看到導演設計這樣一個情節，去考驗他的最極限，然而真正令人吃驚的，是喜歡他的女性友人自掏腰包，來買這個娼夫的一夜溫存權。凜在前一個場景還希望能再跟失聰女孩做一次，由老闆靜香來考察自己進步多少，孰料期末考還未登場，模擬考就提前測試。這場戲裡，凜從不可置信、接受到全然豁出，他清楚畫出了一道與友人所處「正常世界」截然有別的界線，妳想藉由買性的過程得到「為愛而性」的結果，我卻清楚知道這就是工作，在這裡我只能為性而性，但私底下妳能再來我酒吧當我的朋友，既殘酷又寫實，不僅表現了自己溫暖體人的一面，誠然也在專業上突破了自己本以為不能跨越的障礙，提前通過了期末考。

本片在性愛情節的呈現上滿足了觀眾(尤其男性)的窺奇欲，幾乎每場性愛戲從前戲到完事都猶如A片般鉅細靡遺的呈現在你眼前，固然合乎我們對正片比預告理當更精彩的期待，但看到後面不免疲軟，畢竟在將近兩小時的片長中，10分鐘就開始不斷抽插扭屁股、浪叫呻吟的音畫呈現，總有種「其實我是來大銀幕看A片的錯覺？」(尤其在樂聲戲院看更有這種感覺)然而不斷瀰漫的爵士樂，意外的將這樣的耽溺與放肆給浪漫化了，成為有效卻不突兀的幫襯，而能夠浸淫在導演所鋪排的奇與淫當中。而導演對普通/正常與否的辯證，也能經由劇情鋪排讓我們不再執著與自己昔時所耳聞眼見的，而相信了欲望趨始人前進或變形的能力，娼夫名之為娼，其實他投注在女客人身上的，是更多的情，是女人們的丈夫或離世或冷然以對所不能給的情，說凜是她們的一日情夫，或許更為貼切。

比較可惜的是，對凜因為母親離世對年長女人產生的依戀，除了開頭母親開門走出、影影綽綽的身影，中段對靜香訴說自己對母親想念的淚流滿面外，他需要找一個母親的相似品-靜香，而就此愛上的理由，對我而言仍嫌薄弱，再加上靜香後來宣之於口的隱情，繼之導引出母親的身世，我認為導演想講的太多了，在泰半以性為賣點、幾佔滿3/4的篇幅，沒有足夠情結鋪排又要呈現凜的內心底蘊，誠然力有未逮。但不可否認的，松板桃李在本戲除了貢獻精實的屁股、傲人的體力外，他真正做到了與角色合一，光看那場戴墨鏡幹少婦的戲，誇張的聲調感覺出來他的演，做愛後筋疲力盡的倒在床鋪，又感受到他的困頓委屈，《娼年》絕對能讓你看到最不一樣、火力全開的松板桃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