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不安の時代－吉田喜重的情慾與虐殺—《風暴時代》（嵐を呼ぶ十八人）

感謝高雄市電影館的邀請，參加吉田喜重導演「不安の時代–吉田喜重的情慾與虐殺」主題影展，此次策展的八部片單中個人挑選了吉田喜重於1963年自編自導、由早川保主演的《風暴時代》，在看前，我完全沒有接觸過吉田喜重的任何一部作品，也沒耳聞過這號人物，因此這次可說是與吉田喜重大師的銀幕初相遇，抱著一顆充滿好奇、看前功課也沒做的輕鬆心情去觀賞正片，再者，能在大銀幕上感受膠卷拷貝修復的機會並不多，自然得好好把握。

本片日文片名原意為「十八怒濤」，意指片中那十八位待過感化院，從大阪被派遣到船塢工廠任職焊接粗活的不良少年，他們生性火爆，不求遠大的未來，只圖當下的痛快，是這個悲淒的大時代下最頑執、最充滿怨氣和傷疤的靈魂，吉田喜重刻意不讓觀眾感到一絲「他們還有救」的希望，即便曾經有幾段片刻看似可能導向正途，但吉田立刻會將這個媚俗的幻象給擊個粉碎，一如受雇於帶領他們的主角島崎對這群被視之為「敗類」的十八怒濤徹底絕望。

《風暴時代》對戰後日本的資本主義剝削提出的指控和憤慨其實並不太具有濃烈的左派思想，而是非常壓抑的憤怒、長嘆和掙扎。島崎是日本最典型的把自己浸淫在酒精之中的漂泊浪子，他沒有武士精神（或許仍存有那麼一點俠義之情），只有一身被資本主義壓榨的疲憊皮囊，他歷經風霜，年輕時也曾叛逆過，但現在的他只想藉買醉來圖個安詳的清靜，島崎看著這個時代的勞工如一批漫無目的的行屍走肉為上層的資本家付出大量的血汗做牛做馬，隨著罷工運動的興起，他除了感嘆，也無能為力。

吉田喜重的運鏡調度十分沉著大氣，簡單的鏡位就能表達出完整且無須多言的意境；其中一段船廠工人正前往船塢執勤的畫面，一群勞工們托著俱疲的身軀以緩慢的步伐行走，那幕著實傳達了無比的絕望感；另一段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則是香川美子的強暴戲，高對比的打光、香川美子的由遠至近的特寫，觀眾知道兇手是誰，但鏡頭的游移仍製造了強烈的不安氣氛，而後性侵的敏感畫面吉田選擇從床頂的縫隙捕捉香川的驚恐神情，這場戲沒有配樂，只有香川美子的尖叫劃破黑暗的寂靜，吉田喜重導演不但做了巧妙的迴避，同時也兼顧了該有的震撼力。

《風暴時代》擁有強勁的批判力道、寫實的人性交雜、以及最無盡的嘆聲，各個製作環節皆屬上乘水準，流露滿滿史詩氣質的不朽經典，即使拿到現今來看，依然不落俗套，絕不是一部像某些單純因好狗運生對年代而被拱為典範的平庸之作。

另外，我不確定這次高雄電影館的放映設備和影片拷貝是數位還是膠卷（猜測應該是以數位修復及拷貝的35mm膠卷，而放映器材為數位），因為投射出來的畫質仍然是模糊的，鏡頭的細節和畫面比例都不甚完整，個人猜想問題可能還是出在拷貝品質，以致放映的效果稍嫌粗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