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塔洛》身份認同之旅

令人驚豔的藏族電影，全片黑白色調，描述了在共產主義的實施下，邊境小人物被迫接受的境遇。原本放羊放的好好的，被通知要辦身分證的男主角，必須進入城內拍一張大頭照，而後遇見漸漸被現代社會同化的女主角，最後繞了一圈竟回到原點。


「為人民服務，人總是要死的，但死的意義有不同。中國古時候有個文學家叫做司馬遷的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電影開頭就以一顆將近十分鐘的定鏡，男主角在鏡頭前，用不標準的普通話背出毛語錄，背景牆壁斗大的寫著為人民服務五字，男主角對內文並不是很了解，卻因記憶力特強，而能背出毛語錄實為諷刺。整場戲表演一氣呵成，延續了十分鐘之久，十分驚艷。


「為什麼要辦身分證?」 「有身分證別人才認得你啊。」 男主角為完完全全的邊境小人物，連局長問他名字時，他也答說綽號是小辮子，名字塔洛很少在用，叫一個連名字都沒在用的人去辦身分證實在是一種折磨，為求身分認同，還是進城拍照了。 而後遇見女主角，一見傾心，被帶去唱KTV，唱了他唯一會唱的一首情歌後答應她會再多練幾首。 回到放羊的沙漠，導演在廣闊無際的土地裡放了幾個鏡頭，描述天地之浩大，隻身一人，與羊群共舞，閒暇之餘便練了另三首情歌，在廣闊的天地間，近二十分鐘的時間內一句對白也沒，只有歌聲與羊叫聲縈繞整個影廳，用客觀的角度描寫了放羊人的孤寂。 最後賣掉羊，回去找女主角，卻被騙個精光，並要求他剃掉她的小辮子。無可奈何地，回到警察局，局長卻說 「你現在這光頭跟你身分證上照片不同，必須進城重拍。」 「不然沒人認得你。」


充分的諷刺制度的缺失與荒謬，以及社會邊緣人藏族人是一趟尋求身份認同之旅的殘酷，成了整個藏族在現代化社會上的縮影，也隱喻小人物在共產體制下身份認同的無奈與艱辛。 片中透過持續推演而並不突兀的劇情，讓人不覺得情節刻意卻十分自然，凸顯了藏族面臨社會化與邊緣化兩種矛盾的困境，顯示出劇本的扎實的功力與深度。 / 值得一提的是片中的攝影，實在值得一座金馬獎，好幾顆鏡頭竟讓人有種置身Roger Deakins 影像魅力中的錯覺，天與地的比例配置，天地間的廣闊與人物間的距離，完全顯現出人的渺小與無力。 另外，聲音的收納也是一絕，整片都捕捉了當下的任何聲音，無論是收音機的聲音還是車子的聲音，或是背景電視機的所有節目聲音，透過影廳的環繞音響，讓人彷彿置身角色其中。 而初期背誦流暢的毛語錄，到電影末段竟然背不出來（亦或是不願意背出），前後反差真為神來一筆。

而美中不足的則是，中間劇情稍嫌冗長，幾個鏡頭太過沉悶令人感到有點乏味。 還有最後的一顆鏡頭似乎有點多餘，若能讓電影收在倒數第二顆主角黯淡地走出廣闊極遠景的景框外時，或許會更令人陶醉一些。


「那我現在是不是就不能死得重如泰山了？」-塔洛